2007年10月20日—21日,在中國澳門的牛房倉庫藝術空間,《第五屆“大道”現場藝術節》巡迴活動的第三站暨《第二屆澳門國際現場行爲藝術節》拉開了大幕。值得注意的是,這是兩套人馬的兩個藝術活動在同時同地進行(澳門方面總策劃爲挪亞先生),頗有意味。在有著葡式建築特色並與“牛”有著歷史淵源的牛房,黃色的斑駁與厚實的牆體間,透出蒼桑如逝水,往事如雲煙。同爲曾經的殖民地,這裏卻和香港的人文氣場有著顯著差異。這裏的GDP總量不及後者,但人均GDP含量卻已超過後者;後者的經濟支柱是金融貿易,而這裏的經濟支柱卻是在內地被視作禁區的博彩業;後者的大街上是永遠的熙來人往,和精神重壓下的疲於奔命的蕓蕓衆生,這裏卻是人煙稀少散淡平靜。這種恍兮惚兮適於生長藝術的感覺,與地處內陸的成都很有幾分相象。這也是爲什麽近幾年來,澳門的當代文化藝術的進步要快於香港的基本原因之一。除此之外,這裏的藝術機構和團隊的組織及辦事效率,都在一個高水準和高質量上,從而有效地保證了許多當代文化藝術的專案計劃的順利完成。來自日本的資深藝術家霜田誠二(Seiji Shimoda),其作品《桌上》,通過系列複雜而困難的形體動作,在人與桌子的實用關係與哲學關係之間,尋找一種難於兩全的平衡。桌子是人類的發明,而將其概念肢解,卻是藝術的發明。重要的可能不是桌子能給我們帶來什麽,而是桌子能讓我們失去什麽。吳方洲的作品《澳門龍》,在橫梁上懸挂用黑膠袋裝的採自黑沙灘的黑沙,裸著上身,下身著白絲襪的作者拖著用紅紙團連成的“尾巴”。膠袋裏的黑沙不斷流向正閱讀法律文本的作者身上和嘴裏,又噴向在牆上用白膠畫的“龍”和澳門行政區圖上,“沙龍”和地圖漸顯形。他用個人化的方式,爲這一有著沈重的關乎歷史的、文化的、民族的綜合負載的概念,研製結果異常的注解。“龍”這個帶有神話色彩的子虛烏有的“動物”,與其身後龐大的精神寄託之間,虛擬寬泛的力量遠大於真切實體的力量。全黛馨,一位來自澳門科技大學一年級的小姑娘,對行爲藝術的瞭解並不算多,但卻很有勇氣成爲新生力量的一員,僅此一點就值得肯定與鼓勵。其作品《認知的帝國時代》,從她們這一代人的角度,試圖在人類認知的小與客觀世界的大之間,已知與未知之間,找到更多的和前人不一樣的結論。馮錦基也是澳門的藝術家,先做陶藝,後學行爲藝術。其作品《有飯食 X有送食》,在人們司空見慣的吃飯問題上,提出關乎消費質量和義務的問題。在看似渺小的問題上,牽扯出國計民生的大問題。周斌的作品《22米墨迹》,選擇了牛房門外的有著葡式情調的一段22米長的老院牆。作者俯身牆上,用手緩慢地推動一塊事先預凍好的墨磚到圍牆的另一端頭。說“緩慢”,那是因爲這個過程長達四個小時。“墨迹”染黑了牆頭,牆頭的尖刺也挂爛了作者的衣褲。這裏的環境和現場與作者此前所經歷過的現場大不一樣,作者自身的困難體驗,現場公衆的反應,會産生移境、移情的相應變化。而這種與心理的和精神的層面有著微妙關聯的變化效應,是人的可知或不可知的潛在世界的另類存在。只不過,這種存在常常被人們莫視。舒陽的作品《印》,續做著此前曾做過的主題。但和此前大不一樣的是,他將口紅塗抹於含在嘴裏的刀上,並用口紅在胸口書寫“緬甸”字樣,用嘴吻刀上的口紅,“拓印”於手背上,再將刀上的口紅反復拍印在臉上。內容與細節形成的語境,直指以“緬甸”的政治局勢導入的主題中。“紅”、“刀”、“臉”、“手”,這些指代性極強的元素,上升爲社會意識象徵符號,表達著作者對該問題的十分鮮明的態度。王楚禹的作品《走》,將雜技和柔術的高技術含量的動作,與其艱難異常的“走”,在同一時態中反常出現。其雙腳腳心一左一右寫著的年代字元,並非隨意的數位,而是記錄了一代老知識份子苦難經歷的文化傷疤。與生理性傷疤一樣,會不時地作痛的。滿宇的作品《測》,在牛房空間內取一個大角,用身體的長度去實“測”由大角形成的三角形的兩個直角邊和斜邊的“長度”,而“長度”的資料,是由多少個身體的“長度”來表示的。作者的願望是如何在行爲作品的實施中,能最大限度地體現一種類似科學式的“嚴謹”。由作品提出的“精確”問題,不管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還是藝術方式中,“實現”的本身就帶有反諷和調侃性。人爲的空間也許能夠測量,但人性、人格也是可以精確“測量”的麽?越南的陳龍(Tran luong),作品《墳墓》,主體道具是一具牛頭骨架。圍繞著牛頭,進行著一系列詭異的舞蹈儀式。骨架作爲生命的組成部分,具有超越時空的神奇力量。對生命的崇拜,一直延續在人類發展史中。塔瑪·拉班(Tmar Raban),在不一樣的空間,續做著《L·E·P·P》。對我們慣稱的“行爲”概念,在西方則定義爲“表演”、“現場”,甚至有學者戲稱可以給出上百種非確定含意。爲什麽已存在半個世紀的藝術方式,直到今天仍不能對其驗明正身呢?難度究競在學術之內,還是學術之外?來自愛爾蘭的費古斯·奧坎楚(Fearghus O’ Conchuir),以一種似舞蹈又不似舞蹈的方式,用肢體語言,表達著來自異國它鄉的對生命的感悟。雖然也存在著對他的作品定性的爭議,但就像對“行爲”的爭議一直存在一樣,爭議可能會促進學理的豐富與多元。賈柯莫·卡拉布萊斯(Giacomo Calabrese),在不同的人文環境,其演義的《房間》,便會産生迥異的現場效果。“房間”是人類的發明,既能遮風避雨,也善收藏隱私,是社會大空間的基本構成單元。每個“單元”的有效存活,是社會機體健康的基本前提。現場藝術節和巡迴活動在澳門的內容如期結束。但遠沒“結束”的,是大家對這裏的當代藝術未來發展的良好預期。
陳默
2007年10月于澳門美副將大馬路
2007年11月15日 星期四
訂閱:
張貼留言 (Atom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